一位在4月去川西旅行的女孩发现,连珠穆朗玛峰都排起了长队。人们在海拔5200米的冷风中苦等半小时,只为在界碑前拍一张照片。
出游的热情融化了寒冷,也带动了酒店的价格,一个荒唐的现实是,大部分人连如家和七天都住不起了,连锁酒店从以往的两三百元一晚跳涨到千元,本就昂贵的豪华酒店,更是上涨到三四千元一晚的天价。
在巨大的利益面前,一些民宿老板选择毁约,他们找很多理由劝退那些提前以低价预定的房客,甚至不惜承担罚款,因为他们发现,再贵的房价,都挡不住旅客出游的决心。
4月初,研二在读的宇畅就和同学们约好了五一去威海看海。从北京出发,坐几小时高铁就能看海的城市本就不多。在排除了青岛、大连这些绝对爆火的海滨城市后,大家都选择了相对小众的威海,毕竟,“今年已经没有完全冷门的旅游城市了”。
距离五一还有一个月时,威海的民宿就开始紧俏,房价也有所上涨。凡是带有“海景”二字的房型,价格基本在600元到1000元不等。宇畅花了一个多小时对比挑选,最后预订了一家648元一晚的海景民宿,两室一厅,靠近海水浴场这样的热门景区,5个人均摊之后也不算太贵。对于宇畅这样的学生党而言,房型众多的民宿一直是更平价的选择。
顺利地敲定住宿,旅行往往就成功了一半。直到4月23日,平台客服的电话打了过来,告诉宇畅,民宿房东无法按时交付房间,提出了补偿首晚价格的赔偿方案。
宇畅没有答应赔偿,而是想先和民宿沟通。房东只说,订单超订了,接待不了。他又搬出《民法典》,在订单未取消的情况下,如果房东不让客人住宿,按照相应法律需要退一赔三。对方也没有反应,“他就一个劲地说不好意思,实在安排不了”。
宇畅在和房东沟通无果后,又给威海市监局打投诉电话,最后平台同意了按照首晚房价退一赔三,也就是赔偿1944元的解决方案。而当宇畅从另一家平台搜索这家民宿时,发现该房型还可以预定,但五一期间的价格已经翻了三倍,涨到1998元。
宇畅算了一笔账,仍觉得民宿在这场毁约中是最大的受益方——“涨到1998元之后,三个晚上能挣5994元,就算承担了罚款,最后还是能多赚两千多。当民宿铁了心要赚钱,根本就不会在意罚款,感觉挺可笑的。”
解决完投诉后,宇畅赶紧重新订酒店,此时只能订到1400元一晚的民宿。三个晚上的房费四千多元,加上赔偿的钱都不够,还是多花了几百,而且都是他在贴钱垫付。至于赔偿,则需要他在5月2号退房之后再等待平台的消息。
第一次碰上民宿毁约潮,宇畅如今对平台也有些缺乏信心。“不管和房东还是平台客服打电话,我当时都应该全程录音的。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平台会退钱给我,如果没有退,这次旅行就太亏了。”
宇畅的遭遇并非个例。其实在2022年五一期间,就有网友在社交平台投诉民宿的恶意毁约,只是到了今年,面对憋了三年,倾巢而出的全国游客,“久旱逢甘霖”的民宿商家们不想错过这个绝好的赚钱机会,临时毁约成为了业内人士的集体行为。
在四川绵阳读大学的邓茜,几乎遇到了全网最早毁约的民宿店家。早在3月中旬,她就以115元的超低价格预订了五一期间的成都民宿。彼时,民宿还在做清明节的优惠活动,兴许是老板忘了设置活动的截止日期,才让邓茜“捡漏”般地订了房。
9天后,民宿老板给邓茜打电话,说五一期间要装修。这是一个惯用的毁约理由。她立即打开其他平台查看,发现该房源涨到了500多一晚。民宿弹指间就能多赚1200元。拒绝退房后,邓茜找平台做投诉,得到了补差价的赔偿。
只是,在接受众多媒体采访、话题登上微博热搜后,邓茜的烦恼也开始显现。“这件事闹得太大了。”成都文旅局看到新闻也找她了解情况,并对民宿进行了线下调查。最后的结果是,民宿老板打来电话给邓茜道歉,称最初打电话的人是民宿员工,自己的本意并非希望顾客退房。
老板还特意发来民宿花洒需要维修的证据,并颇具诚意地邀请邓茜五一期间免费入住公司旗下的其他民宿,作为一种补偿。
纠结再三,邓茜最后还是拒绝了民宿老板的邀请。“我不想别人说我是被收买了才接受道歉的。”她是这场多方博弈中的无辜者,却仿佛成了“影响成都旅游形象”的有罪者。
能让民宿老板们毫不顾忌地选择毁约,终究还是因为五一期间的酒店价格涨得太离谱了。
在一份流传甚广的全国酒店五一价格对比表中,位于柳州五星街的维也纳酒店以326%的涨幅居于榜单第十名。平日价格258元的房型,五一期间涨至1099元。而涨幅最大的秦皇岛丽枫酒店,价格从平日的159元涨至1099元,价格翻了近七倍。
连人们印象中最经济实惠的连锁酒店,都在这次涨价潮中露出了狰狞面目,位于大连星海广场的如家商旅从平日的225元涨至1244元,摇身变为高攀不起的存在。
榜单中,除大连、佛山外,大幅涨价的酒店几乎都在柳州、淄博与北海这样的三四线城市,这一些地方以往不被关注,游客承载能力弱,市场之间的竞争不充分,在今年如此火爆的五一行情中,房源更紧缺,涨价也更猛。
或许是早早就被长沙、西安与重庆等顶流网红城市的酒店价格和游玩体验劝退了,很多人转而寻求小众目的地错峰出游,但这种尝试,在今年的五一显得有些徒劳。
柳州,是今年五一小众游目的地排行榜的第十一名。与真正小众的长兴、芒市相比,柳州作为螺蛳粉圣地还算知名,但这样一座西南边陲小城近期也迎来了游客的爆发。
广西钦州人劳婷,本想在4月中旬的周末去柳州错峰旅行,却在那里经历了最难忘的拥挤。
排队是这次旅行的唯一主题。当柳州这座工业城市承担起旅游城市的功能,它也面临着与淄博相同的挑战。为了承载更多游客,柳州为当地的必玩项目之一——水上公交增多了许多船次,但劳婷还是排了两小时队才上船。去马鞍山,她登上山顶观景台,却没有地方落脚,只能爬到围栏外的石头上俯瞰一眼柳江。
晚上11点,本地的五星街夜市仍然人头攒动,想吃碗螺蛳粉也得排队半小时。劳婷被黑压压的人群推着往前挪动,途经一段有很多人的小吃街,她一度感到胸闷,喘不上气。她挤出人群去路边透气,想直接打车回酒店,前面却有108人在排队,她是第100位。
“这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周末啊!”劳婷很难来想象五一期间的“盛况”。后来,她离开了夜市,边走边叫车,40分钟后才打来一辆车,回到酒店已近凌晨一点。
来自北京的李信也想趁着年假错开五一出游,他去了福建的小众景区平潭岛,到达时正好是一个周末,也赶上了平潭著名景观蓝眼泪的爆发期,来岛上的人太多,全县城的电动车都被租光了。
他给美团上的租车商家轮流打电话,打了十几家,才终于碰上一辆刚充好的车子,店里老板说,“一下午打来几十个电话,你能租到真是运气好”,老板也没想到现在生意这么火热,后悔没有多进一些车子备着。
平潭的民宿老板小勇特别羡慕租车店的生意,“这比开民宿来钱快多了”,一辆车成本五六千元,最紧缺的时候一辆车租出去一天的价格是150元,“一个多月就能回本,剩下的就是纯赚”,开民宿投资大,回本也需要一两年时间。但他欣慰的是,民宿今年的生意也非常好,即便是这样的淡季,每天也基本会满客。
李信在岛上三天,换了三家不同的民宿体验,他发现一些紧俏的房源,比如海景民宿,每天的价格都在涨,去之前订好的一间房,想续住的时候已经被订走了,且价格也涨了两三百。一天晚上,两个民宿老板在院子里聊天,说五一期间的价格太高了,一些新开的海景民宿一间房已经涨到了三四千元,李信打开携程一看,自己住的这间房,五一期间的价格也翻了五倍,从400元涨到了2000元。
后来李信在小红书上刷到关于平潭的旅游信息,大部分都是劝退,劝大家别五一过来,“四月的时候北线公路上就堵满了私家车,五一平潭直接开启了交通管制禁止私家车进入,但估计电瓶车都会堵吧”。
从深圳去旅行的孙珈映更是没想到,连人迹罕至的西藏,连缺氧高寒的珠穆朗玛峰,都挤满了游客。“西藏也好,九寨沟也好,你肉眼可见范围内全是人头。”
到达后,一路上看见的就是各色旅行大巴。孙珈映到达珠穆朗玛峰大本营的那天,游客一拨接一拨地去界碑打卡,在海拔5200米的冷风中,她排队半小时才拍上照片。旅途继续,孙珈映一路往东抵达成都。在熊猫基地,要想看一眼啃竹子的熊猫,排队半小时是起步时间。
4月下旬,孙珈映又和家人去了一趟九寨沟。她挑了一个下雨的工作日,一眼望去,人与景也能各占一半。阴雨天气,即使登上黄龙山顶,雾气蒙蒙中,也看不见雪山的全貌,入目的全是游客。
那段时间,据景区发布的九寨沟每日实况显示,日均游客能达到近两万人。有景区导游预测,这一个数字在五一还将翻倍。
即将到来的,注定是个稍显混乱的五一。五一期间,国内机票预订数量已超过2019年同期,平均票价涨幅高达39%。动辄上千元的机票价格回归疫情前水平,也让更多游客选择了高铁出行。而美团多个方面数据显示,4月14日的火车票订单量达到了今年春运峰值的2倍。
高铁票的一票难求是显而易见的。临近出发,宇畅依旧没有抢到北京去威海的高铁票。即便他花50元充值了OTA平台的会员预约抢票,高铁票还是开售即售罄,候补了半个月也没抢到票。印象中,他从没有抢不到春运的火车票,但这次,“五一出行的人完全赶超了春运。”
保险起见,宇畅和同学们纷纷买了从北京开往济南的大巴车票。4月29日早上7点15分出发,开5小时车到了济南后,再坐高铁去威海。无论如何,山东都一定得去,毕竟他上一次出远门旅行,已经是4年前了。
而比火车票更难订的,是威海本地的电动车。早在4月初,车店的老板就不收押金了,因为车早就全部被订完。宇畅在社交平台挨个询问,一直问到第四位老板,他的店里还剩几辆车。宇畅想都没想,直接付了三辆车的全款租金,这才舒了口气。
前有民宿毁约,后有抢票租车,宇畅几乎能预测这趟旅行注定的疲惫,“还没出发,我就已经很累了”。
不少人已经被抢不到的车票、上下翻飞的酒店价格和拥挤的人群劝退,取消出游计划。但总的来看,想出去的人还是要比往年多不少,种种困难也阻挡不了大家出游的决心。
周宥伶在太原读大二,这次五一,她决定和朋友们一起自驾游洛阳。三月中旬,几个朋友就开始计划五一旅行。本着“能省就省”的原则,她们在四月初就定好酒店,买好门票。为了尽最大可能避免堵车,出发时间定在假期第一天的凌晨三四点——也只有大学生特种兵才能有如此硬核的旅行规划。她们早早看好了课表,28号那天正好没课,可以先倒时差。
这趟持续四天的旅行,她们的足迹将遍及三地,其他时间则几乎在路上。“比较特种兵旅行,行程蛮紧张的。”
对周宥伶和她的朋友们而言,这几乎是大学以来第一个自由的小长假。自从踏入大学校门,她们就开始经历出入校园管理,严格的“封校”规则更是持续了一年。那一段时间,只有就医等必要理由才能出校,停留超过一天就需要学院层层审批。
为了避免旅途中踩坑,周宥伶在网上发帖,寻求洛阳当地网友们的建议。帖子意料之外地收到了上千条回复。许多人给了她温馨提示。让她比较意外的是,也出现了“反对”的声音,“好多人希望我们大家不要去,因为他们要回家”。
这是一种完全忘却结果的生活,生命的意义只在于感受。经过雪山和草原时,她有种“走在天路上的感觉”。在珠峰上看到日照金山的瞬间,心情也随着光线的变化变得充沛。这都是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没办法想象的画面。孙珈映曾经连续加班一个月,每晚加班到十一点,在无尽的工作中严重内耗。
既然她“等不到风来,便决定追风去”。飞往的航班上,孙珈映遇到一位退休的大叔。因为登机箱太沉,空乘建议他托运,大叔回答说,“可不能托运,里面全是相机”。
孙珈映也很憧憬这种生活,“我退休之后,如果像他这样带着一行李箱的相机去西藏拍照,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”。
在北京某互联网大公司工作的徐濛也觉得,出门走走,看得多见得多,就不会被眼下的烦恼困住。“我25岁,没有结婚的压力,又有工资,是非常自由的一段时间。”周末,她定时去户外徒步。放假,就一定要规划场旅行,五一虽然人多,但难得的黄金周自然不能浪费。
只是这种自由也经历了一些小挫折。她原本还计划去淄博吃烧烤,因为一直买不到票只能放弃。买到了去烟台的卧铺票,又一直买不到返京的车票。“疫情期间担心被隔离,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抢不到票,回不来。”
不过,徐濛对旅行的态度一向松弛。酒店涨价,就在洗浴中心住一晚。买不到票,就改变计划。“反正我的五一一定会是充实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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